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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孝严猛然记起,这一天原来是凌希生日。交往之初他曾帮凌希办过一次生日派对,就在那幢别墅里。当时他以为那是第一次,没想到却成了唯一的一次。
一句“生日快乐”在嘴边盘桓良久,终究没能吐出来,薄情寡义的花花公子做太久,早就忘记怎么说真心话了。陆孝严瞄向后座,那里没有蛋糕和礼物,只整齐码放着几支洋酒,酒瓶旁边还塞着个印有“Amavil”字样的白色药瓶,不知治什么的。
陆孝严抓起药瓶晃了晃:“病了?”
凌希没理他,夺过药瓶反手丢回了后座:“乐哥和你前妻那都别指望了,赶紧想想还有哪个红颜蓝颜的小知己、小蜜糖肯收留你吧。”
“哦?那还真是走投无路了。”陆孝严满不在乎地笑着,濒临绝境反倒轻松了起来。
凌希深深望了他一眼,将车停在路边,回头拎过瓶洋酒拧开:“暂时只有这个,先消消毒,我帮你包扎一下伤口。可能有点疼,你忍忍。”说着话他扯过陆孝严的胳膊撕开领子浇了上去,下手毫不留情。
酒精淬不及防灼烧着神经,陆孝严疼得一激灵,脱口而出骂了句脏话。伤处深可见骨,白花花的皮肉向外翻开,酒水混杂着腥臭血水一起流下来,看去惨烈而狰狞。陆孝严紧咬牙关,冷汗顺着鬓角滴滴答答往下淌:“凌希……我没杀人……”
这段日子他气过,怨过,也曾懊恼得恨不能捅自己几刀,但感到委屈还是第一次。
“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法官,跟我说不着。”血水流净,凌希找了件干净T恤撕成细条帮陆孝严包扎好,又从后座翻出包饼干塞给了他。
凌希拿着饼干的手缺少了无名指和小指,比鸡爪还丑,陆孝严不经意扫到,像被马蜂蛰了似的赶紧调开目光。他记得很清楚,当年自己千辛万苦搞来了周挺的犯罪证据,以为能扳倒那家伙出口恶气,谁想因此惹上了与周挺合伙做生意的另一位黑道大佬,对方绑了凌希让他拿罪证去换人,一天不交剁一根指头,两天不交又是一根指头……最终他没能成功对付周挺,却连累凌希废了一只手。
在陆孝严印象中,凌希的手指修长匀称,指尖总是干燥微凉的,因为常年弹吉他的关系,小指腹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凌希这辈子没多大本事,只会弹弹吉他唱唱歌而已,手指缺掉两根,就再没见凌希弹吉他了。
陆孝严喉咙里像有只虫在爬:“凌希,对不住……”
凌希顺着对方视线一路望下去,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飞快将手缩进袖子藏了起来:“无所谓的,就是挖耳屎不太方便而已。”
陆孝严了然地笑笑,撕开饼干包装,抓起两块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嚼着,完全顾不得碎屑脏兮兮散落满身。放在从前,他一定想不到自己这辈子也会被饥饿折磨得丑态百出。
酒还剩下小半瓶,凌希屈膝窝在座椅里懒洋洋喝着,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陆孝严身上,眼神安静而恬淡。狭小封闭的空间里,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一点点酝酿、发酵、弥散开来,令陆孝严不觉有些恍惚:“凌希,如果不是在逃命的话,我真想按倒你干一炮。”
凌希仰头喝光最后一口酒,勾起唇角冷笑道:“真他妈的败类,满脑子精|液!”话音未落,手里的空酒瓶已直笔笔砸向了陆孝严。
陆孝严灵活地一歪头,酒瓶从打开的车窗飞了出去,掉落在山路边的草丛中,窸窸窣窣,搅得人心里也跟着发痒……
两人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短暂的平静,就听见远处传来了似有若无的警笛声。陆孝严探头朝山下望去,浓重夜色中果然有一长串闪烁着警示灯的轿车正沿盘山公路疾驰而上。两人飞快交换着眼神,确定了彼此心中的猜测,不用问,行踪暴露了,里岛大街小巷遍布监视器,想找出一辆车子的去向太容易了。
陆孝严俯身打开凌希那侧车门,不由分说将人推了出去:“你先走,车留给我。”
谁知引擎发动的瞬间,凌希绕到另一边又跳了上来:“我的车,凭什么让给你。”
“那就坐稳了!”陆孝严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功夫斗嘴,即刻油门踩到极限轰鸣着冲了出去。狂风迎面打来,撕扯得车身几欲碎裂,轮胎不时碾压过石子,“轰”地弹起老高,又砰然落地。
警车很快追了上来,距离一点点拉近,扬声器不断向他们发出“再不停车就开枪”的警告。陆孝严两眼充血,疯了似地大力扭动着方向盘,丝毫没有减速的打算。
终于,背后枪声大作,流弹从耳畔呼啸而过,玻璃碎片洒落两人满头满身,座椅边缘的皮革和海绵顷刻间炸裂成无数细碎飞沫。
“嘭”的一声,后轮胎爆了,车子失去控制,极速旋转着甩出公路,又顺着陡峭山壁朝下滑去。周遭景物幻化成无数抽象的线条,向后方汹涌流淌,凌乱的树枝劈头盖脸砸过来,车架在碰撞中彻底变形,两人只能紧紧抓住座位上方的扶手以抵御这异常猛烈的颠簸与震颤,同时用胳膊勉强护住头脸。车子直冲到山脚,又在惯性作用下横穿过草丛与滨海公路,一头扎在了海岸边的钢质防护栏上。
好半天,凌希缓过神儿来,抬脚踹开凹陷的车门:“你怎么样?快走吧,那帮警察很快就能找到路绕下来。”
陆孝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算了,我也懒得再费力气。等会儿警察来了,你就说是我挟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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