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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的几个渔村都无光亮,天空只有几点星光闪烁。小全哥纵马狂奔了一会,回身看家人都没有跟上来,此时琉球独自夜行极为不智,只得勒住缰绳缓行。良久,齐山几个才追上来,管家们看见小全哥安然无恙都松了一口气,分散开来把小全哥围在当中。
大少爷一向镇定,极少这样失态,齐山叫他吓着了,见了面忙问:“可是严少爷那里有事?”
小全哥半晌没有回话,两手拉紧缰绳,跨下的马嘶叫着转起圈来。小全哥慢慢道:“齐山,你带一半人去助明柏哥,俺们回家。”不等齐山答应,掉转马头径朝南山村去了。齐山愣了一会,将几个老实的都叫跟着少爷回去,他自家带着几个机灵些的,一路小心到那霸,敲开后门。得利嫂子接着进去。齐山叫他们几个去查前铺后院可曾关好门窗,自家走进厅里寻表少爷说话。
厅里烧着几只粗烛。画案上散落着许多图样,明柏抱着一只妆盒摩挲不已,见到齐山一脸疑惑的样子站在门口,笑问道:“你怎么来了?小全哥呢?”
齐山道:“少爷听说表少爷这里有事,赶着打马要来瞧,却不知为何,走到半道上又折回去了,单叫小的来听表少爷差谴。”
明柏想了一会,还是不晓得小全哥打的什么哑迷,然这事必是合李家那位睛妃娘娘有关系,随口应道:“夜里警醒些个,虽是大节下,有事不能请你们吃酒了,且过了这几日,俺们好生吃一回酒。”打发了人去,一边琢磨花样,一边寻思小全哥此举有什深意,直到三更才吹灯去睡。
第二日早晨起来,那霸极是安静,除去驿馆门首人来人往,家家户户都在走亲戚,去南山村逛庙会,听戏耍子。得利嫂子出门转了一圈,回来背着人合明柏说:“李家使了家人到处闲走,陈家没有动静。”
明柏叹了一口气,道:“叫齐山他们先回去,俺们这里收拾收拾,也都回去。那位李家小姐并卫家父女都不能惹的。俺只说病着,不去他们家吃酒,可使得?”
得利嫂子笑道:“自家亲眷,有什么不使得的?少爷不好意思见就不见罢了。”出来合狄得利收拾了些礼物并几个衣包,把家里物件收的收锁的锁。明柏亲自去卫所送了几坛子好酒,托土兵们照应他家,每日多在他铺前宅后巡查几回。连家里的木匠都带回南山村去。
明柏原是说初五日过来耍,只回家住了一两日就回来,却是个什么缘故?狄希陈合素姐猜到三分,相对叹息许久,却是越发疼爱他了,由着他装病不到狄大狄二家家宴。紫萱只说他真是病了,头一日不好意思去瞧。初四中午在陈家吃酒只妆头痛,跟陈绯合董姨娘告了个罪回家。
狄家铺子合作坊都还没有开张,没有执事的管家媳妇们不是坐船出去耍,就是去庙里听戏,孩子们都叫青玉合几位先生带着到海边耍去了。诺大一个狄家静悄悄的,紫萱到家换了家常衣裳,也不要彩云跟,独自到客院寻明柏。
客院的竹子依旧青翠,新移来的两株松树上落着几只麻雀,叫的甚是好听。小厅隔扇敞开,明柏将大画案摆在廊上,案上几块翠琉璃镇纸压着多许纸片。黄山侍立一侧,屏声静气磨墨。明柏在阳光下,微眯着眼端详一张画样。紫萱扶着院门看了许久,他们主仆二人也不曾察觉,索性悄悄退到厨院,问值班的媳妇子:“明柏哥中午吃的什么?”
媳妇子指指冒着热气的蒸笼道:“饭菜都热在那里呢,送了两回都没顾上吃。”移开笼盖与紫萱瞧。不过是过年应景几样烧菜,几样炒菜,一个白菜炖豆腐热了几回,都有些发黄。
紫萱皱眉道:“炒菜怎么能蒸?吃不得了,俺另做罢。你们给黄山做几样他爱吃的,明柏哥的俺来。”挽起袖子寻了一大把空心菜来,剁的碎碎的,又寻了两个青辣椒炒过。因明柏爱吃羊肉,有现成的羊肉汤,舀了一盆来,切了一两个白萝卜丢下去煮。厨下水池里的鱼剖了一条打鳞上锅蒸,待得浇头炒出来鱼也蒸得了,抬出来浇上去。再拨出一碟子泡菜拌过香醋。整治得三菜一汤并一大盆香梗米饭装了食盒亲自提着,她还怕明柏想吃酒,又叫个媳妇子温黄酒,去问彩云要一个九格攒盒。
明柏专心画图样,已是过了饭时一两个时辰,正觉得腹内难受,却见紫萱笑嘻嘻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忙弃了笔过来接,嗅得紫萱头上有些油烟气,情知是她亲手做饭,笑道:“叫妹子受累了。”
紫萱嗔道:“你不吃还罢了,叫黄山陪你挨饿。黄山,你去小厨房吃饭去,俺叫嫂子替你收拾了几样你爱吃的菜。”黄山应了一声飞跑出去。
绿荫荫的炒空心菜、又脆又酸甜的泡菜、白生生的鱼上浇着红通通的酱汁,再得一盆撒着香菜末合葱花的羊肉汤摆在眼前,明柏顾不得合紫萱客气,替紫萱舀了一碗饭,连饭盆搬到自己面前,先扒了几大口,才笑道:“你才吃酒来的,也吃点子饭压压。”
紫萱把饭碗塞到他手里,把饭盆抢回来,笑道:“你慢慢吃,都是你的。”
明柏对着紫萱微微一笑,低头慢慢吃饭。明柏笑的异样,紫萱回味她方才那句“都是你的”,涨红了脸道:“还与你热了些黄酒,俺去瞧瞧。”搭讪着出来,只叫媳妇子把酒菜送去,自家就不肯出她那个小院子。
正月里南山村吃年酒,小全哥每约必赴,每回都是吃的大醉回家,连铺子作坊开门都顾不上。幸得明柏说他的铺子要过了正月十五才开门,合紫萱一里一外张罗,初八日俱都料理妥当。然眼看要到灯节也不见他说要回去,可是古怪。
明柏如此,小全哥又如此,就连小妞妞也看出不妥来,背着人问紫萱:“姐姐,是不是俺哥在合明柏哥赌气?”
紫萱捂着妹子的嘴道:“没有的事,你休乱说。今日的功课写完了?”把妹子打发走了,想了一篇话去问母亲。
素姐笑道:“连你也看出来了?娘猜是为着李家那个事。他两个都合陈大海要好,待不管呀,大海脸上过不去;待管呀,实是惹火烧身,一个不好俺们就要合尚家背后的天子使臣起冲突。”
紫萱皱眉道:“晴姑娘真是古怪,有事不去寻她娘家,也不去寻她夫家,只合俺们家歪缠,真真是可恶。陈大哥出海也有二十日了,怎么还不回来?”
素姐笑道:“明柏在家也好,省得合他父亲打照面。若是捱到他们走了都无事,岂不是皆大欢喜?倒是你哥哥,你得空劝着他些,叫他少吃酒。”
紫萱不明母亲为何要她劝不叫嫂子劝,横竖娘说话莫明其妙也不是头一回了。紫萱依母亲说话。一连去了几回,小全哥不是不在家,就是醉的睡着了。她只得合嫂子说些闲话回去。好容易寻了个早晨的空闲去,陈绯正在院子里梳头,见紫萱进来忙站起来笑道:“今儿我们董姨奶奶娘家妈过生日,她要回家吃酒,我要回娘家照看一日,正好合他们把酒馆的帐扎一扎。”
紫萱笑道:“那俺中午叫人送饭过去,只怕你们家的厨子不晓得你如今的口味。”
陈绯自有喜之后,平常爱吃的一概不爱,最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家里的厨娘里也只肥嫂摸得着她的禀性,每日没有肥嫂做的菜她都吃不下饭去。紫萱这般儿周道,陈绯涨红着脸道:“我原是想合你说的,又怕人家说我贪嘴,不然叫肥嫂陪我走一回罢。”
紫萱笑道:“就叫她随你同去。也省的这里送过去都凉了。”
陈绯一边叫小玉米替她梳头,一边笑道:“昨儿听说了一个笑话,说张家少奶奶合大姑子闹了一场,还是新媳妇呢,性子可真烈。”
紫萱是没出阁的女孩儿家,一来不大出门,二来出门吃酒合小姐们坐在一处也无话说,却是头一回听说,惊道:“这位汪氏真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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